第42章 冷颜

“如果我是你的话……会不择手段把自己心爱的人抢回来。如果我的情况像你一样，我一定会这么做。”
  冷颜一边说一边慢慢趴在自己的手臂上，露出那格外好看的背部线条，脸上写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忧愁。她默默叹了口气，才继续说道。
  “只不过……现在的我就连抢回来都做不到了，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。”
  冷颜的爱人也是一名医生，是在非洲去世的，因为瘟疫。
  据说他离开的时候瘦得只有不到一百斤，作为一名救援医生，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，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，被仲裁组织丢进了瘟疫村，直至死亡。
  爱人离去了，冷颜却并没有离开非洲。依旧在那里做她的救护工作，是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让瘟疫和灾害远离人群吧，虽然她知道自己也做不太多。
  在陆栖迟刚刚来到非洲的时候，便认识了冷颜。
  在他的印象中，这个女人的脸上总是挂着愁苦，看起来永远是不高兴的模样。虽然性格冷漠，但她对每一位病患都是出了名的好，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医护工作者。
  冷颜在陆栖迟的身上找到了爱人的影子，或许因为他是一个黄种人，也或许因为陆栖迟身上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，清冽的薄荷味以及淡淡的烟草味，和那个人极像。
  陆栖迟也在冷颜的身上找到了陆双的影子，在她为病患包扎或是注射的时候，带着一股子像陆双一般的执拗和坚强。
  陆栖迟一向认为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是偶然的，那一定都是必然。
  就像他和冷颜的相遇，他们都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曾几何时的味道，那就是必然，是上天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，用彼此的存在去宽慰对方的心。
  陆栖迟依稀记得他到达非洲，加入医疗队的那个午后，烈日灼灼，刺拷着人的皮肉，只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痛感。
  他被前辈带到医疗队的办公室，说是办公室，其实只是一个军绿色的帐篷，用于医疗队的医生们办公休息。
  在非洲那种地方，拥有黄皮肤的人本就不多，好在陆栖迟常年在国外留学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种比例，倒也不觉得奇怪。
  前辈让他先放下行李，便叫了冷颜过来。
  “以后，就让这个美丽的护士小姐辅助你吧。她是半个中国人，应该可以解决你在这里的生活所需和一切烦恼。希望你们可以相处得很愉快……”
  那是陆栖迟和冷颜第一次见面。
  一个中英混血的女孩，以及一个地道的中国男人。
  那个时候的冷颜和她的姓氏很相称，除了对待病患，其他的一切时候都很冷漠，冷得像块冰。他们起初交流得很少，后来便渐渐熟悉了。
  她看到陆栖迟放在钱包中，和陆双以及韩乾的照片。
  三个人站在巴厘岛的海边，并肩而立。落日余晖下，带着年少的青涩和美好。
  冷颜在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眼，便像早有先知般的猜中了他们的局面。
  “你们三个人一起长大，你们两个都喜欢中间这个女孩，现在这个女孩，已经嫁给这个人了吧？”
  简单的几句话，刺破陆栖迟表面看起来还算平静的一切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
  “我怎么会猜到？直觉。如果抛开直觉的话，还有很多人类潜意识动作的小细节，比如，虽然这个女孩的手挽着你的胳膊，但她的头却是偏向另一边的。再比如……”
  “好了，你不要说了。”
  陆栖迟一片懊恼，绅士如他，是从来不会如此对待一个女人的。可偏偏冷颜就是有激怒他的本事。
  “你知道吗，mark，非洲这种地方，迎来过无数的医护工作者，不同国籍，不同种族，不同肤色。会来这里当医生的人，只有两种可能，一是理想，二是逃避！我猜你是第二种！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陆栖迟并没有反驳冷颜的话，即使成为一名义务医疗工作者，到第三世界来救援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，但这一次他只身到非洲来的目的，确实只是第二点而已。
  因为他想逃走了，想离开那个地方。他甚至不敢去回忆陆双望着他的目光，在她的手紧紧被韩乾握住的那一刻，她望着他的眼神到底有多么冷漠。
  因为无法抗拒，因为懦弱，所以他逃开了……逃到这里来，当一个他平日里最为厌恶的懦夫。
  在非洲的这三年里，陆栖迟和冷颜，真的一起经历过太多事情了。
  不是简简单单的经历，而是深入骨髓，关乎性命。
  就像冷颜自己说的，他在她那里，藏了太多秘密，多到数不过来。所以他们才能如此长长久久的缔结这种床伴关系，可以互相分享心事，可以摊开自己的伤口让对方检阅。
  陆栖迟这一次回来，真的是逼不得已。
  如果可以的话，他不想麻烦韩乾，可偏偏那边的情况，不允许他多做逗留了……
  冷颜是自告奋勇跟着陆栖迟一起回来的，她的家不在a市，但她也想到这里来看一看，她想看看那个女孩到底有多特别，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会让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又疯又醉。
  看着陆栖迟落寞的背影，冷颜的唇角划过了一丝轻轻浅浅的笑，她真的要去会会那个女孩了。
  “jessie。”
  男人低沉的声音，唤醒了这周遭沉默的空气。他通常不会叫她的英文名字，若是这样称呼了一定是有非比寻常的事情。
  女人将脑袋歪在枕头上，用鼻腔冷哼了句。
  “恩？”
  “我警告你，不许去找陆双！”
  冷颜一愣，带着一种被人看破的尴尬。还好那个男人是背对着她的，否则一定会在她的脸上读到一片堂皇。真是个聪明的家伙，什么都能被他猜到。
  “怎么不回答？”
  陆栖迟擎着烟卷侧头去看她，眼睛在对上那双狡黠的眼眸时，又略带烦躁的叹了口气。
  “我知道你想帮我，但我们之间的事情……真的不是你几句话能够改变得了的，你并不了解她。”
  “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的样子……了解这种东西，真的不是一起生活的年头越长就越有效的。你们虽然一起长大，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，但她了解你吗？或许……她还不如我这个只认识你三年的人来得了解。反方向情况，同理，你也不如你想的那样了解她。但起码我们都是女人，或许……我可以刺破她的灵魂。好了，我要睡了……你也赶紧睡吧，明天还要去学校。”
  冷颜拉起被子将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，翻了个身结束掉她和陆栖迟的对话。
  陆双，这两个字，在非洲的三年里，她不知道听了多少次。
  陆栖迟生病的时候，喝醉酒的时候，和她发生关系的时候，甚至连他……濒临死亡的时候，嘴里念叨的，只有这两个字。
  她是相信爱情的，可她也想看看，这样深刻而又无法自拔的爱情，到底是因为一个怎样的人？
  入夜，韩家大宅。
  在看到韩乾的伤口时，陆双发誓，她真的很抱歉，很悲痛，当然，也为自己唐突的行径感到惭愧和懊悔。
  她甚至恨不得跪在韩总面前道歉了。
  因为她驾驶技术的不纯熟，因为她个人的失误，导致韩总的伤口再次出现了一些小故障。
  还好，伤在背上，韩乾看不到。
  以陆双多年的医学经验，以及一名外科医生的职业素养来判断，韩乾这一次真的必须要静养了，否则他的伤口真的会感染！
  而且，为了以防万一，他现在还必须要输液消炎，避免败血症和其他并发症的产生……
  此时韩乾坐在床边，陆双盘着腿坐在他的身后。
  她咬着嘴唇对着那伤口发呆，整个人都像是出了神似的。
  她该怎么和韩总解释现在的情况，总不能按照实情说吧……毕竟，如果她刚刚不急刹车，如果不让韩乾的背撞到的话，可能情况还不会有这么糟糕。
  陆双凝眉苦想了一阵子，脑海中的万千思绪全部化作了支支吾吾的几个字。
  “恩……额……那个……韩乾……你疼吗？”
  “疼。”
  干脆利落的回答，竟然连个思索都没有。
  好吧，是该疼的，伤口表皮有些化脓，不疼就怪了！可他是韩乾啊，他怎么能说疼！
  陆双无奈摇头，深深叹了口气，又连忙打起精神，将自己的声音表现得雀跃讨好一些。
  “你最近忙不忙啊？韩总。”
  “很忙。”
  终于不是一个字的回答了！他又多添了一个字，来表达他忙碌的程度，不是简简单单的忙或者不忙，而是……很忙！
  “是这样的，我和你商量一下，你有没有时间利用你忙碌的空闲，到我们医院住上几天啊？”
  “几天？”
  “两三天？也可能是三四天，还有可能是一个礼拜！”
  陆双一拍大腿，伸手捏了捏韩乾结实的大臂肌肉。
  “不过我看您这骨骼清奇，或许用不了那么久就能痊愈了！恩……就这么订了，明天上午我载你去医院，你小住几日，输输液，给伤口去去脓，我们医院有美国新进来的仪器，光疗一下，好得快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