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 曲终人散

陆栖迟是被请到女卫生间的。
  吴晓晓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，便有侍者走过来，有些焦急的低声跟他说。
  “刚刚和您一起的那位小姐，在洗手间和一位贵宾吵了起来。”
  陆栖迟想都没想便站了起来，跟在侍者身后往女卫生间走。
  他并不觉得吴晓晓是个会随便和人吵架的女孩，她的胆子还没有老鼠大，平日里总是怯怯懦懦的。几乎不用想，肯定不是这个丫头先找茬的。
  渐渐走近，越入陆栖迟眼眸的画面，便是吴晓晓扯着一个女人的手腕，呆愣愣的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。
  陆栖迟并没有走进女洗手间，只是站在门边，低声唤了句。
  “冷颜？”
  纵使那个女人没有完全转过身，但凭着多年的交情，陆栖迟还是能一眼认出那身影来。
  吴晓晓一愣，几分欢喜几分担忧。
  喜的是她没想到这种时候，陆栖迟会来救她。
  忧的是，她不敢确定陆栖迟到底是为了他们谁而来……
  眼前这个女人，叫冷颜吗？这个名字还真是适合她，长得漂亮，看上去又冷漠的女人。
  吴晓晓看着陆栖迟的眼色，慢慢松开了手。
  只不过下一秒，那被她松开的柔荑却再次落在了她的脸颊上。
  啪――
  清脆，冷漠，划破了这空间中原本的嘈杂。
  吴晓晓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挨上这巴掌，心中原本的愤怒渐渐变成了委屈，眼睛中忍过的泪花又重新闪烁起来。
  “你以为他来了我就不会打你了？是你该打！”
  这下陆栖迟终于不能在门口袖手旁观了，他原本不屑进的女厕所，这下也必须要进了。
  那个男人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冷颜和吴晓晓身边，宛如仲裁者，声音异常冷漠。
  “冷颜，道歉。”
  四个字，掷地有声。
  吴晓晓没有抬头去看陆栖迟的表情，也没有去看那个叫做冷颜的女人该是何种神色。
  只是垂着头，捂着自己同时被重击过两次的左脸。
  她的嘴里有血液的味道，脸上火辣辣的，想必她的脸颊早就印上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山。如果她今天这样回家的话，妈妈一定会发现她挨了打，若是知道她受了欺负，又会替她操心。现在她的爸爸还在医院里，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，她应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，怎么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……
  “刚刚甩了我……就给自己找了个新床伴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陆栖迟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默。
  吴晓晓因为冷颜口中那句“床伴”而下意识的抬头，眼底写满了惊愕。
  原来这个冷颜，是陆栖迟的床伴？原来像陆栖迟这样看上去是正人君子的人，也会有床伴？他不是很爱陆双吗？他有爱的人还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？
  吴晓晓眼睛中的惊愕，迅速被冷颜捕捉到，从而换来她更为深刻的戏谑和嘲讽。
  “怎么？不相信我们睡过？mark，你来告诉她，我们有没有睡过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陆栖迟似是已经对冷颜无理取闹的行为失去耐性了。
  此刻门口已经站满了围观的女士，想要进洗手间又因为这里面站着一个男人望而却步。门口的女人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，似乎在议论着陆栖迟那张极其好看的脸。
  吴晓晓的惊愕很快便找到了答案。
  陆栖迟也是个男人啊，不仅长得好看，还足够优秀。
  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身边有些莺莺燕燕再正常不过，抛开冷颜不说，如果他想要找人睡一夜，只要随便喊一声，站在厕所门口那些看热闹的，绝对都会一个个前赴后继。
  有的东西，好像从始至终都是有理由的。
  陆栖迟一把抓住了吴晓晓的手腕，拉着她就要往外走。
  只不过却被冷颜追上来挡住了去路。
  “陆栖迟，你为什么不说话？”
  “无话可说。”男人冷漠回答。
  他和冷颜之间，已经结束了，原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，因为彼此掌握着对方的秘密而惺惺相惜，时间到了，曲终人散，总该结束了。
  这是原本他们便约定好的事情，不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打破。
  冷颜那双漂亮的眼睛也染上了一丝晶莹，她想要握住陆栖迟的手，却又颤抖着收了回来。
  “如果是陆双的话，我会支持你，我会祝福你，我甚至会帮你去重新获得她的心。但如果是她的话……我无法接受。”
  冷颜讷讷的说着，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。
  吴晓晓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，她爱他吗？
  如果她爱他……为什么能接受陆双，却无法接受她？无论她或是陆双，都不是冷颜她自己啊。
  “她配不上你。”
  冷颜终究是对陆栖迟伸出了手，她抓住了男人的胳膊，食指上带着的戒指闪闪发亮。
  “陆栖迟，你是瞎了吗？她配不上你！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陆栖迟依旧没有说话，只是拂开冷颜的手，用力抓着吴晓晓离开了。
  她配不上你。
  这五个字，就好像带着回声似的，在吴晓晓的脑海中不停的滚动着。
  是啊，她配不上他，她自己心知肚明。
  可为什么总要有人去提醒她呢？她知道自己没有魅力，不如陆双漂亮，也不如陆双事业有成，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大学生，那种丢进人堆儿里都一眼都认不出来的俗物。
  可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，一次次的重复着这些残忍的现实，让她去直面自己的渺小和卑微。
  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等等她，等她成为一个厉害的大人呢？
  吴晓晓只觉得手腕被陆栖迟抓得生疼，他的步速很快，她也只能疲惫的摆动着双腿，跟上他的节奏。她不敢抬头去看周遭的目光，只能由着那个男人拉着往前走。
  陆栖迟拖着她回到桌子旁拿了包包后，直接拉着她离开了这清酒吧，摁了电梯走上去。
  直到电梯门合上的瞬间，陆栖迟才注意到身边那个小小的丫头已经哭得满脸是泪了。
  她的脸上落下了鲜红的掌印，嘴角处还挂着血，低垂着脑袋，委屈的抽着鼻子。
  陆栖迟的眉心拧了拧，迅速在电梯上摁了16。
  他今天本想安静的在楼上喝酒，喝过酒之后，就住在这里，所以提前开好了房间以备不时之需。
  他把钱包车钥匙交给吴晓晓后，就不怕喝醉了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怕丢，如果喝丢了自己，侍者也会送他回房间。
  只不过陆栖迟原本的计划，都在冷颜出现之后打破了。
  他没有兴致去管冷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，他只是不能让这丫头带着伤哭着回家，她家里的情况，他是知道的。
  电梯在16楼停下，叮的一声响，让吴晓晓抬起头来。
  她在看到led屏幕上的数字时略带几分错愕，只不过下一秒，便被陆栖迟推出了电梯。
  陆栖迟生怕冷颜刚刚说的那番话吓到她，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，成人的世界她懂得不多。
  吴晓晓在害怕的时候，潜意识里总是在躲，然后将全部恐慌写在脸上。
  陆栖迟不敢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，至少他不会趁人之危。
  “别怕，我不会把你怎么样。”
  他掏出房卡开了门，率先走了进去。
  吴晓晓并没有抵触或是挣扎，只是跟在他的身后走进这无比豪华的套房。
  陆栖迟进屋后便打电话到前台，要了两个煮鸡蛋，还要了治疗外伤的药。等到他转过身的时候，那个女孩还是站在门口的位置，垂着脑袋抽抽搭搭的哭。
  不知道为什么，吴晓晓这种懦弱的样子，让陆栖迟的心尖发麻。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，没来由的，让他烦闷。
  他没有过去拉她，只是用那低沉的声音命令道。
  “吴晓晓，抬起头来。”
  她抹了把眼泪，按照他的要求抬起了头。
  他是她的老师，听老师的话，似乎已经成为了吴晓晓深入骨髓的习惯。
  “过来。”陆栖迟又道。
  吴晓晓便立刻听话的挪着步子，走到他的面前来。
  男人的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，脸上却写着只有在课堂上才有的那股子严肃。
  他不是喝多了酒吗？为什么神智会如此的清醒？连声音都是一派清明理智。
  “手放松、挺胸、抬头、看着我……”
  吴晓晓按照他的要求做了，她看到了他眼睛中闪动着的光火，若有似无，却又能给她无限的力量。
  “不要怕，你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堂堂正正。”
  吴晓晓似懂非懂的看着陆栖迟，他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，只是用比刚刚还要认真的目光望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。
  “记住，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边，你要学着自己解决问题。有人打你，你就立刻打回去，有人骂你，你就立刻骂回去，这个世界除了你自己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，懂吗？”
  吴晓晓缓缓的点了点头，却在陆栖迟的注视下，用力再次点了点头。
  她没有打过人，也没有骂过人。
  可若是他说可以那样做，那就是真的可以了。
  陆栖迟好像为吴晓晓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