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一种品质

陆双走后，吴晓晓的视线几乎定在了陆栖迟的身上。
  他没有说话，也没有动，只是维持着陆双走之前的模样，呆愣愣的站在原地。
  不知道为什么，吴晓晓总是想要扶他一把，就像如果她这个时候不伸出手，这个男人很快就要倒下了。
  “陆教授……”吴晓晓低唤了句，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陆栖迟的胳膊，那个男人并没有理睬她，只是用了很大气力勾了勾唇瓣，显得异常勉强。
  吴晓晓觉得陆栖迟此刻的笑容甚至比哭还难看。
  她不了解他的情绪在哪个点积压，在哪个点崩溃，只能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。
  “你……没事吧？”
  “嗯，没事。”
  陆栖迟挪着步子转身，却又好像神不守舍，踉踉跄跄的。
  “你……要去找冷颜吗？”
  “不去。”
  陆栖迟的回答坚定干脆，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涩。
  她可以从那个男人低垂的的眼睫里看到失望，无奈，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情绪。这样的陆栖迟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。
  没有讲台上的意气风发，没有让她堂堂正正时的霸气，甚至连那些最基本的淡定都没有了。
  陆双的这一巴掌，就像击碎了他小心翼翼描绘过的精制外壳，理智和心智全部溃不成军。
  吴晓晓快步跟上陆栖迟，将自己包包中的车钥匙拿了出来，塞进他的手里。
  “车钥匙给你。”
  “哦……我忘记了，去看你爸爸吧。”
  陆栖迟拂开了吴晓晓的手，一个人径直往前走。
  他的背影佝偻着，不像往常那样长身玉立，甚至连他曾经告诉过她的堂堂正正都做不到。
  吴晓晓的胸口似是也跟着陆栖迟一起发胀，酸酸涩涩的。
  她觉得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心疼一个人吧，心疼到也能感觉到他的痛，心疼到跟着他一起无法呼吸。
  她站在原地看着陆栖迟好一会儿，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，可又觉得她就算追上去也没有什么能帮他，甚至他的伤痛，她连最基本的安慰都做不到。
  可下意识的，吴晓晓还是追了上去。
  “我陪你去第一医院的咖啡厅坐一会儿吧，你一夜没睡，现在状态也不好，这样出门会有危险的……”
  “不必了。”
  陆栖迟冷冷的拒绝，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步速，走到电梯旁摁了电梯。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吴晓晓低垂着脑袋淡淡道了句。
  “对不起什么？和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  陆栖迟似是微微展颜了，可那笑容又虚浮着，很快消失殆尽。
  “如果我记得把车钥匙和钱包还给你，你就不用来这里拿，我也不会碰上陆双姐，让她猜到我昨晚和你在一起，如果我嘴皮子好用，提早解释清楚的话，她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你……都是我不好，让她误会了。我今天都会在医院，我找个机会去找陆双姐解释……”
  “解释什么，没有意义。”
  “当然要解释！陆双姐以为你是那种玩弄女人感情的坏男人，其实你没有。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，我会把这些话告诉她的！这样她就可以不生气了。”
  吴晓晓的眉头拧成了波浪，她对着陆栖迟喋喋不休的说着。
  可摸着良心说话，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对陆双解释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，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陆栖迟帮倒忙。
  她只是能感受到，陆栖迟很在意陆双的看法，而陆双若是生气了，他就魂不守舍了，似乎对于冷颜怀孕的事情，他没有过分多虑，他在意的，从始至终只有陆双罢了。
  电梯在陆栖迟和吴晓晓的面前停下，他对她向着走廊尽头病房方向努了努嘴，示意她赶紧回去。
  自己便上了电梯，离开了。
  吴晓晓只是觉得，或许她这辈子，都学不会淡定二字。
  陆栖迟说过，对于一个医生而言最坚毅的品质就是淡定了，淡定面对一切突发情况，淡定面对病人的离去，淡定面对自己的心。
  或许吧……她对世间万物皆可学会淡定，唯独陆栖迟的事情，让她永远无法淡定。
  就连昨天冷颜那两巴掌，都比不上此刻心疼陆栖迟的疼痛。
  吴晓晓只是觉得，电梯门关上的瞬间，陆栖迟那低垂着的眼，那是她此生所见，最深刻的落寞。
  吴晓晓听话的回到了病房，她的爸爸醒过来了，虽然没有什么力气，身体活动得也不利索。
  见着吴晓晓背着书包进来了，吴院长便立刻让她凑到床边，有气无力的说了很多话。
  吴晓晓大概能明白，自己的父亲对于院长这个位置的执着。
  他生怕自己这次生病，院长的职位会被人抢走，所以恨不得将病房当做办公室，希望休息都不休息就立刻恢复工作。
  可就算陆栖迟的医术再高明，手术做得再利落……
  生病了就生病了。
  生病就需要休养。
  吴晓晓将书包放下，拉了椅子坐在自家父亲的床边，俯下身，配合他的音量小声说着。
  “爸，您的高血压很厉害，不能这么操劳了。我已经长大了，家里的债也还的差不多了，不要强迫你自己……”
  “傻丫头。”
  吴院长想要伸手去摸自己女儿的头发，可是在恢复过程中，肢体的运转还没有那么迅速。
  他的胳膊抬了又抬，也到不了吴晓晓的高度。
  “看，连胳膊都抬不起来，还要工作！你现在这个时候什么工作都不能做，老老实实在这里休息！”
  吴晓晓拧着眉心对着自家父亲说道，她只是害怕昨天的梦变成现实，她怕她的爸爸离开她。
  伸手抓住那双大手，只是默默说道。
  “爸，你要快点好起来。”
  因为你的身上，还背负着两个好医生的前途。
  陆栖迟进了第一医院手术室的事情现在没有人发现，是因为她的爸爸恢复得很好，没有大碍。如果他的病情有任何的变故，手术的情况就会被揪出来，会讨论细节，会制定下一步的治疗。
  到了那个时候，昨天的秘密就会被发现。
  陆双和陆栖迟都会遭殃……
  吴晓晓只是想，她不想让他们遭殃。
  纵使吴晓晓磨破了嘴皮子，也不能让这个老头子安静下来。
  想要把办公室的卷宗挪到病房来的夙愿被拒绝后，他便想通过其他办法工作，干脆把他需要的人叫到病房来。
  吴晓晓没办法再继续和他僵持，生怕他一个激动，血压再次升高。
  此刻的吴晓晓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小信鸽，这个科室那个科室的找人，都是些叔叔伯伯、姐姐哥哥辈分的人，她只能一个个恭恭敬敬去请过来。
  吴晓晓坐在一旁，大概也能听懂他们说的话。
  好像是第一医院一直在研究的某个手术方法，已经研究出成果了，现在只需要临门一脚，临床手术实操。
  心外科、神经外科、胸外科的负责人都在自己手底下的人里精挑细选，想要选出完成最后临床手术实验的医生，主刀完成这台半是实验半是挑战的手术。
  手术对象已经找好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，家境贫寒，她能够答应第一医院的要求，签订免责协议，如果失败不来追偿，如果手术成功，不收取手术费用。
  陆双的名字，被很多人提起，她是最适合做这台手术的人。
  她是英国剑桥大学的毕业生，海归，有国外实习工作的经历，再加上昨天自家父亲的手术让她在第一医院名声大噪，几个科室主任竟然都属意陆双成为这台手术的主刀者。
  也是这个时候……吴晓晓才发现陆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  她的简历拿出来有厚厚的十几页纸。
  她发表过的论文竟然比她想象的还有多。
  原来她还参加过那么多医学研讨会，原来她的头衔不只有自己知道的那一点点。
  她甚至突破的a市胸腔镜手术的最快记录，虽然她以前也问过陆双为什么她的手术会做的又快又好，而那个时候陆双只是回答她……憋了尿。
  或许吧，在陆双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外表下，是她对于医学的严谨认真。
  有这么一瞬间，吴晓晓甚至在为陆栖迟和陆双惋惜。
  他们两个人如果能够在一起，一定能够成为医学界的神仙眷侣。
  可偏偏……造化弄人了。
  就在吴晓晓出神的时候，吴院长便再次开口道。
  “晓晓，去叫陆双过来吧。”吴晓晓点了点头，离开了病房，。
  正好她有事情想要和陆双解释，所以顺路了。
  吴晓晓走近陆双办公室的时候，她正在和某个病人家属讨论手术情况。吴晓晓没有打扰她，便安安静静的站在门边，等到传召。
  待陆双应付完那个难缠的病人家属后，便走到了吴晓晓身边。
  “有事？”
  “我爸爸找你……”
  “走吧。”
  陆双关好房门和吴晓晓一起离开了办公室，气压有些低，让吴晓晓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  “陆双姐，我想和你解释一下，其实我和陆教授什么都没有发生。昨天我受伤了，怕我妈妈担心，才在他那里蹭住了一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