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0章 为时已晚

韩坤说，他不想走，他的大哥也不能走。
  若是到了阴曹地府，他需要韩乾替他在老爷子的面前说说好话。
  韩乾明白韩坤这是想和他同归于尽。
  其实在来之前，他便大概料到了如此。
  韩坤精神障碍已经很重了，偏执、狂躁、躁郁。
  或许这么多年他该将他送走，不该念着兄弟之情和陈安洵周旋。
  而满载着不可被饶恕的罪行的韩坤，早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……
  “自首吧。”韩乾如是告诉韩坤。
  毕竟韩坤已经没有为自己狡辩的资格，最好的结果就是自首，接受法律的审判，或许还会得到从轻发落，为自己保留一线希望。
  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，韩乾甚至无法一一细数……而这一切的终结便是韩坤认罪伏法。
  韩乾不再拖着韩坤往外走，他反而扯了轮椅过来，将韩坤摁在上面。
  而他……半蹲下身子去平视他。
  “老二，你的儿子和我家芊芊差不多大吧，也快要五岁了……”
  顿了顿，韩乾才继续说道，“我去看过他……孩子很聪明很可爱，如果可以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下长大，我们韩家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。”
  韩乾的话说得很慢，一字一句，大手摁在韩坤的膝盖上，嘴角噙满了温润。
  说是韩乾深谙人性也好，兄弟间的默契也罢。
  若说有什么人什么事是韩坤放不下的，不过也只有那个孩子了。
  从未叫过他一声父亲，从未享受过韩家的任何荣耀，从未过过一天幸福日子，需要靠着接济品过活的孩子。
  韩坤眼皮垂了下来，好像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夹杂着酸涩晕染开来，不似刚刚那般亢奋了。
  韩乾知道这是自己的时机，他的声音很冷，却也镇定，“我去看过那个孩子，孤儿院院长给他取名叫小毅，若是随了我们家的姓，他该叫韩毅。”
  “韩毅……”韩坤讷讷的念着，苦笑一涌，而后变得更加苦涩。
  只不过没有说出口的话，他藏在自己心里了。他这个做父亲的人竟然都不如韩乾了解自己的儿子。
  从任何方面任何角度，他当真不如他。
  “或许是随了咱们家男人的性子，韩毅在孤儿院并不合群，很少和其他小朋友玩，也很少说话，但却懂事得很……我去了几次福利院，每次都会给他准备甜点和糖果，让他吃个痛快，可这孩子却一口都不吃，告诉我要留给他的爸爸妈妈，等到爸爸妈妈来接他的时候，让他们来吃……院长告诉过他，爸爸妈妈很快就能来接他了。”
  “我不配做他的父亲，我也不配拥有儿子。”
  韩坤出声打断韩乾略显凄楚的陈述。
  情绪似乎徘徊在崩溃边缘了。
  他并不知道在他忙着整垮韩乾的时候，他的大哥会默默替他照料他的儿子。
  这对于韩坤而言无疑是一种极致耻辱和令他崩溃的毒药。
  攻人攻心，或许从韩乾对那个孩子如数家珍的时候，韩坤便已经开始动摇了。
  孩子……他在这个世界上竟有孩子。
  可如果他死了，这个孩子又该托付给谁？
  等着冷颜出狱吗？不能。
  他并不相信冷颜可以照顾好这个孩子，给他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。
  那么……他能相信韩乾吗？他敢吗？
  一个曾经被自己害到失去一切的男人，还会不会善待他的孩子？
  韩坤的目光不停的闪烁着，徘徊，却不敢直视韩乾的眼眸。
  他的唇瓣嗫嚅着，好多话很难说出口……只是在思绪异常紊乱的时候，继续徘徊在自己的心尖上。
  “大哥……你，什么时候知道的？和陆双离婚……也是因为我吧？”
  不知道有多久，韩乾和韩坤两个没有像这样如兄弟般对话了。
  他，竟然能叫他一声大哥。
  “那一日在观察室……其实你是醒着的，对吗？”
  韩坤又问，当然，这语气更像是肯定了。
  或许在那个时候，他便已经暴露了自己。
  韩坤用自己当诱饵让韩乾来赎他，那不过都是一场灵魂大戏，他想要的，无非是借着强哥的声望，借着她的东风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韩乾。
  只不过计划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。
  那两辆车并没有将韩乾碾死，他虽然出了事，不过却并不足以致命。
  为了让这场戏更真实一些，韩坤也在自己的身上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伤，好让自己看上去也像是个受害者。
  他知道警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强哥了，他便立刻安排好了一切，由冷颜顶罪，被警察顺理成章的抓走。
  韩坤受了伤，是先被送到医院的。
  没过多久，便传来了韩乾受伤的消息，而后他也被送到了医院来。
  手术结束后，韩乾被送进了观察室，躺在韩坤的隔壁床上。
  那时候……
  他大概是丧心病狂了。
  沉浸在自己瞒天过海的愉快中忘乎所以。
  他拔掉了自己身上的针管，走到了韩乾的床边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，声嘶力竭的控诉着对他的憎恶，从小到大。
  他想要他的一切，他打下来的江山，他的地位，他的宅子，还有……他的女人。
  而那个时候，韩乾的意识大概是清醒的。
  他的腿伤并不足以让他深度昏迷，而韩坤的话更能让他耳聪目明。
  毕竟……震惊。
  结束了观察期，他们两个被送进各自的病房，而韩乾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，便是让叶秋找了可信赖的心理医生。
  韩坤的问题……在韩乾看来已经上升到很严重的地步了。
  简单来讲，就是重度精神疾病。
  心里医生给了几个建议，保守的，就是顺着他的意，让他得到他想要的，得到过后，自然释怀，而那个时候韩乾便可以将他一网打尽。
  韩乾并不介意钱财、地位甚至韩盛集团的总裁之位。
  他在意的只有陆双……
  而可以让韩坤从陆双身上转移注意力的，便是她不再是他的妻子。
  那个时候的所有事情堆在一起，似乎只有离婚，才是韩乾和陆双最好的选择。
  他的腿、韩家的动荡混乱，他和陆双似乎只有必须离婚，才能让当时的事情尽快走上正轨。
  而韩乾确实那么做了……
  他选择做一个好哥哥，而非……好丈夫。
  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，又怎么能给陆双幸福？
  而他的决定是对是错，答案或许无法分明了。
  韩乾对于韩坤的了解，已经到了可以出研究证明的地步。
  韩坤在怀疑他是程姨儿子的时候，他自然也在调查着韩坤。
  关于他的那些糟事，韩乾其实早就心知肚明。
  韩坤早在很多年前便认识了冷颜和冷姿姐妹。
  那个时候强哥建在，不知为何便和韩坤走到了一处。
  一次机会，强哥带着冷颜和冷姿来见了韩坤……
  韩家二少爷的声望、地位、已经气度外貌立刻让冷姿臣服了。
  女人一旦坠入爱情，便会变得盲目，失去理性，失去所有最基本的判断……
  不过那次机缘巧合的见面，却奠定了韩坤和冷姿，也就是后来的强哥，这么多年来的姻缘。
  只不过……最可悲的是冷颜，一个半是附属品、半是依附品的人，成为了韩坤和冷姿脚下的砖，被他们两个人利用着。
  “她……她怎么样了？”韩坤忽然间问道，肩头略有几丝颤抖。
  韩乾眉头微皱，却心照不宣般的明白了韩坤口中的“她”到底是谁。
  当然是那个监狱里的假强哥，真正的冷颜。
  韩乾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，反而安安静静的等着，注视着韩坤每一个细小的面部表情。
  “那个时候让她替阿姿顶罪，无非是因为她怀着孕……法律是不会惩罚一个孕妇的，这是能给他们姐妹两人活路的唯一方式。”
  韩坤默默说着，似乎在替自己辩解。
  怀着他孩子的人是冷颜……他的孩子在那个女人的身体里，让她去受罪就意味着让他的孩子去受罪，韩坤的心里也不好受。
  而这决定的艰难和困苦，这其中的好与坏，取与舍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。
  “她……应该能出狱了吧？”
  韩坤又问，伸出手在自己的口袋中不停的摸着。
  他的眼神已经不像韩乾刚刚进门时那般的狰狞，缓了、慢了。
  他摸出了一张金色的卡片，塞进了韩乾的手里。
  “大通银行214保险柜，这名帖上写了密码，我在里面存了东西。大哥……你帮我把它取过来。你放心，虽然我在地里埋了炸药，但我已经不打算引爆它了，我打算听你的话，自首。银行里那些东西就是我的自白书，上面写清楚了我做的所有事情……你帮我取回来，陪我一起去警察局吧。”
  韩乾自然是信了。
  耳机里一直监听着的陈安洵，自然也信了。
  韩乾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大宅去往大通银行，而他刚刚打开金库的保险柜，便传来了韩家发生了大爆炸的消息。
  一切的一切，不过就在那短短的几十分钟里。
  而韩乾恍悟的时候，似乎为时已晚，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了。